资本市场杠杆化的成因与影响(4)

投资端加杠杆源于配资业务将银行体系流动性引入股市。经过2015年“股灾”,配资业务偃旗息鼓,资管通道清理大半,杠杆工具刀枪入库。但如果中国经济与金融体系的内在机制不发生改变,未来一旦条件具备,它们还可以“换个马甲”卷土重来。

融资端加杠杆滥觞于“严监管”环境中演变而成的抵押担保,优先劣后,保底保收益等融资模式。在融资杠杆的作用下,上市公司的股权融资转换成上市公司与大股东的债务融资(见图1.1和1.2),资本市场从直接融资场所变异为间接融资通道。当杠杆融资积累到一定程度,与市场估值调整的力量相叠加,强化市场下跌趋势,造成持续至今的流动性僵局。

(二)中间层是监管理念的束缚

流动性泛滥并不必然导致股市杠杆。如果股权融资机制和资产价格传导机制运作正常,宽裕的货币资金进入股市进行投资配置,股价水涨船高,企业的权益融资成本下降(股票发行价格提高),刺激企业扩大融资和投资,从而带动经济增长。遗憾的是股权融资渠道不畅,价格信号机制失灵,一端是货币泛滥空转,另一端是企业杠杆融资饮鸩止渴。这其中固然有市场的集体非理性因素,监管理念的基因缺陷也难逃其咎。

长期以来,资本市场监管沿袭国家经济与金融管理的传统模式,对价格控制和数量控制有种割舍不去的“情结”。当IPO发行的市场化改革出现“三高”(2010-2013年),或者新股发行的同时老股减持招致高位套现的舆论质疑(2014年“奥赛康事件”),监管机构便回到限价(例如发行市盈率设置23倍上限)和限速(IPO暂停或暂缓)的老路上。这种做法与银行的利率和信贷额度“窗口指导”如出一辙,却又缺乏货币市场适时、适度精准微调的驾轻就熟。

与传统管理模式一脉相承的另一表现是以“堵”的方式处理问题。例如房地产调控领域,以行政手段(例如限购)和税收政策(例如“满五”和“未满五年”的差别税率)限制房产交易,的确起到了“冻结”投机、阻断风险的效果。然而在资本市场上,流动性是市场的灵魂。如法炮制的限售和限购(例如限制股票减持,提高并购重组的门槛)抑制了投机,却也钳制住正常融资,增加了交易阻力,造成市场新陈代谢功能的衰竭。

(三)深层次是制度性、结构化的矛盾

中国正在经历从“银行体系主导+地产、基建拉动”向“资本市场服务+新动能和产业升级驱动”的转型。过去以间接融资为主导,以货币创造和信用扩张为动力,依靠地产和基建拉动经济增长的模式难以为继。需要以经济转型升级和新兴产业超常规发展作为新引擎,配之以资本市场的股权融资,风险定价,产权流动等服务功能。

为实现这种新旧动能的转换,整个金融体系需要决策思维和流程的再造,组织制度和文化的重塑,人员结构和技能的调整。如此大规模的变革,必然牵涉利益格局的重新分配,新旧力量的此消彼长。如果没有强大的压力和动力,金融系统自发完成“破坏性创造”几无可能。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资本市场的杠杆危机,是中国经济发展转型的迫切需要与金融体系不适应、不匹配的矛盾的一次爆发。解决这些矛盾,惟有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资本市场去杠杆,显然是改革攻坚战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