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平台企业法律体系的大胆新尝试

□ 陈东升

近年来，伴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平台企业横空崛起。

在我国，各平台企业利用区块链、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云计算等新技术，突破时空限制，连接各类主体，采集、共享、利用海量数据，拥有巨大的经济体量和用户人数，成为支撑数字经济的主要载体和核心力量。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一刻也离不开各种虚拟平台——购物有电商平台，交流乃至工作有社交平台，娱乐有视听平台，付款有支付平台，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有的平台还设置了健康码。

因此，完善平台企业法治建设不仅有助于促进数字经济发展，而且有助于提升社会治理水平，创新社会治理格局。但目前我国平台企业法治建设仍处于滞后状态，只有一部电子商务法对电商平台的行为进行规制，但该法对电商平台的设立条件、特殊地位、特殊责任等方面尚无清晰的界定，其他类型的平台立法至多就是一些部门规章、政策文件，对游戏平台、开发平台、社交平台、资讯平台的设立、运行进行分散规定，规范效力层次低，且不系统。

各种平台企业之间有无共同之处？平台企业与传统企业之间有无本质区别？平台企业有无特殊的法律地位？在法治时代，对平台企业活动如何进行更好的法律规范？在网络时代，这些问题都值得人们需要为之思考。浙江省社科院法学所王坤研究员所写的《平台企业法通论》一书，正是以各种平台企业为研究对象，提炼概括各种平台规制的共有特征、规律，探究平台企业不同于传统企业的特殊之处。该书在平台企业法治建设方面，作了大胆的新探索、新尝试，填补了平台企业法研究领域中的一项空白。在笔者看来，此书出版的意义至少有以下四点：

第一，该书对平台企业承担的管理职能作了集中描述，认为这是各种平台企业共同具有的职能，也是平台企业与传统企业之间的根本区别。平台企业依赖于现代网络技术的支撑，实现大范围内海量信息的精确匹配，其连接一切的特性及其虚拟空间彻底打破了各种时间限制与物理空间距离，使得企业能够超越区域小市场，面向全国或全球大市场，从而产生了数以亿计的用户群。面对庞大用户群，平台企业不仅从事经营行为，不仅对企业内部进行管理，而且更需要进行外部管理，即对庞大的用户群进行管理。平台企业的外部管理工作既包括准立法、准执法、准司法，融易资讯网（www.ironge.com.cn），也包括提供交易设施、工具、机制、服务等准公共产品，还包括对平台经济秩序进行调节。

第二，该书主要从平台企业的身份角色、行为要求、法律责任三个方面集中论述了平台企业专门立法的必要性。平台企业既是经营者，也是管理者，一身二任，但首先是一个管理者。作为经营者，它以盈利为第一目标；作为管理者，它必须保障平台商业生态系统健康。平台立法需要在区分管理行为和经营行为的基础上，明确平台的管理者身份，规定其职权、职责。在其从事管理行为时，其承担的法律责任应当比照国家机关的法律责任，与其从事经营行为时承担的法律责任进行区分。这样，平台企业的三个特殊之处就体现出来：即特殊的身份角色、特殊的行为要求、特殊的法律责任。正是这几个方面的特殊性奠定了平台企业专门立法以及建构平台企业法律体系的必要性。

第三，该书对平台企业法律体系的基本内容进行了探索。

第四，该书对平台治理格局进行探索，提出建构双层监管机制，厘清政府和平台之间的监管界限。其中，平台对用户的管理属于直接管理，对用户的日常管理工作应当由平台承担，政府不能代替平台对用户进行日常管理，实现平台自治。由此，在政府、平台、用户三者关系中，形成一种双层监管机制：即以政府监管平台、平台管理用户为常态，以政府直接对平台活动进行监管、平台协助政府监管为例外。政府直接监管主要是针对平台上发生的，影响国家安全、社会稳定或人民健康的少数重大事件，平台企业对政府直接监管提供技术和信息支持。

不可否认，书中提出的很多问题还需要继续细化研究，也还存在不少缺陷。比如，平台管理权的法律定性？平台管理行为和民事法律行为之间的关系？平台垄断和传统垄断之间的区别？平台管理责任的定性和构成要件？平台企业法的基本原则？平台企业设立的门槛条件？等等，这些问题涉及到公法、私法之间的关系，具有较高的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可以继续进行探究。该书对一些重要问题还未及研究，比如，用户和平台企业之间既然不是一种平等的合同关系，那么，又是一种什么关系？用户在平台上的法律地位是什么？一个简单的示例就是：滴滴平台上的司机和平台之间就难以纳入到传统的劳动关系或经营关系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