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老算盘

在老家那四壁斑驳的土墙上,至今悬挂着父亲使用多年的一把老算盘。

父亲出生于1930年,解放后不久,就担任了生产队会计,从此与算盘结下不解之缘。父亲识字不多,但乡亲们觉得他人品好。在生产队遴选会计时,大家都极力推荐他,才读完小学三年级的父亲,只好临危受命。

父亲文化不高,可悟性极好,珠算相当“牛”。是全乡几十个生产队中,被公认为最好的。什么两位数、四位数的加减乘除,三盘清、九盘清、九归九除等更是操练得滚瓜烂熟。打起算盘来,那指尖就像在算珠上跳舞,仿佛是在用钢琴演奏田园牧歌。

父亲珠算能力强,但也有把账算错的时候。那时我正读小学二年级,父亲和生产队长、记分员一起,在我家围着一张小四方桌搞年终决算,不知什么原因,账目一直对不上,差距就两角多钱。3个人计算了一个通宵,噼噼啪啪的算盘声吵得我们无法入睡,母亲不耐烦地说:“为了两角多钱熬更守夜?不如自己少要这点钱算了。”父亲却理直气壮:“这不是钱的问题。账摆不平,怎么向群众公布?年终分东西就无法进行!”

父亲坚持原则,可谓非常严苛。有一次,生产队在大约两公里的老君洞山上分洋芋。母亲考虑到我们三姐弟还锁在家中,想早点分了回来给我们做饭,可父亲坚决不同意。母亲气得只好先背着空背篓回家,等父亲分完全队的洋芋,打着手电背着自家的部分洋芋回家时,我们母子已进入了梦乡。后来自家没有背完的洋芋,被一场大雨淋了,背回来没放多久就烂了不少。

父亲为人忠厚、言语不多,乡邻们请求的事,都是有求必应。一年到头没见过他休息,无论天晴下雨,只要生产队里和乡邻们需要他搞点计算,他就会背着一把算盘,带着个笔记本,在整洁的上衣袋里插上钢笔,或斗笠、或蓑衣、或油布伞,急急忙忙就出去了。

父亲踏实稳重、节俭持家,对问题考虑也很周全。他把算盘和账本当成心肝宝贵,算盘轴心断了,他就削竹棍代替。珠子掉了,就找别人的烂算盘珠子替换。为防止账本被老鼠虫子啮咬或遗失,他做账都是一式两份,搞完年终决算,就用旧鞋带或麻绳把账本吊在房梁上。他说:“当会计,就一定要保存好账本,这是历史凭证。”

如今,珠算已是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它的传承愈加地弥足珍贵。父亲留下的算盘已成我家传世之宝,他的思想品德深深地影响着我们姐弟三人。

父亲的那把老算盘,始终悬挂在老屋,永远悬挂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