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头条新闻:古装剧起名“掉书袋” 援古就能证今?(2)

  如2019年上映的IP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讲述了一位宋代豪门庶女在家族中不断逆袭、最终事业爱情两丰收的故事。这个“开挂版贾探春”的奋斗史,究竟如何同李清照这两句怜惜海棠花的词句扯上关系,使人颇为费解。许多观众也因此在网络平台上相互询问探讨剧名的用意,但除了“同是宋代贵族女子”“主人公大婚时红男绿女的服装配色”这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外,实在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解释。

  再如2016年播出的IP剧《寂寞空庭春欲晚》,改编自网络言情名家匪我思存的同名小说,讲的是康熙帝、纳兰性德和虚构女主人公之间的三角悲恋。纳兰以才名传世,但作者偏偏不理《纳兰集》中三百多首“哀感顽艳,格高韵远”的妙词,转而从《全唐诗》里抽了一联“寂寞春庭空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作为题目——这首诗名叫《春怨》,作者刘方平是个生卒年皆不可考的匈奴族小诗人。

  通俗文学用典大师

  作为互联网时代的通俗文学,网络小说靠引经据典、裁剪诗句来化朽为奇,已成为一种风气。其实,任何时代与体裁的通俗文学都面临着升格与雅化的难题,借传统文化之余馨滋养和提升自身创作的质感,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的法术了。言情与武侠,因其分别满足了女性与男性读者的阅读需求,永远是通俗文学中两大最受欢迎的题材领域。而这两座山头上各自的巅峰人物——琼瑶与金庸,恰恰都是在书名中用典的高手,值得后人借鉴。

  相比于网络作者的“拿来主义”,琼瑶和金庸并不限于直接截取诗文原句,而往往在典故之中融入作品中核心思想与情节,使二者紧密贴合,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新语汇。比如,琼瑶最火的IP剧《还珠格格》,核心故事是小燕子一时虚荣错替紫薇做了格格,后又冒杀头之险归还其位,最终皆大欢喜。琼瑶化用唐朝诗人张籍《节妇吟》中“还君明珠双泪垂”一句,来概括这个鸠占鹊巢的离奇故事与两位女主角之间的姐妹深情。张籍原诗是个政治比喻,通过刻画一个毅然归还荡子赠珠的有夫之妇,来表示自己不受政敌拉拢的决心。琼瑶在此只取一瓢饮,从其全诗最动人的一句中再提取关键词,并加入自己故事的元素,造就了“还珠格格”这个名称,是个非常有新意的表达方式,既通过典故的力量塑造出一种爱恨两难的氛围,也令读者能够大致了解故事的主题风貌。

  金庸的用典方式也是如此。《倚天屠龙记》得名于书中两件推进情节线的关键武器:倚天剑、屠龙刀。金庸将倚天剑设置为小说中的天下第一宝剑,内藏武林绝学秘籍,作为峨眉派掌门信物,有“倚天不出,谁与争锋”的江湖威名。其实,“倚天长剑”是古代英雄志士经常吟咏的一个意象,由宋玉《大言赋》中“方地为车,圆天为盖,长剑耿介,倚天之外”一句而得名,因其气势之峻拔,常被用来代指男儿建功立业的雄心。如李白《临江王节士歌》用“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赞扬死士的威猛,辛弃疾《水龙吟·过剑南双溪楼》中以“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抒发北伐收复河山之志。金庸选择倚天剑的名称,一方面取其豪迈的语感来贴合江湖儿女的身份,一方面取其凝结历代英雄壮志的寓意,烘托小说中明教勇士们的家国大义。

  名家用典针对性强

  另外值得注意的一点是,琼瑶和金庸在典故、选材上也颇懂取舍,能针对自己的创作风格找到更为细分的用典类别。琼瑶精于诗词,笔名即来自《诗经》中“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但在书名的选择上,比起语言质朴的古诗和气韵潇洒的唐诗,她更爱用意境幽媚的宋词来传递爱情故事的朦胧情绪。如《一帘幽梦》《庭院深深》《月满西楼》《寒烟翠》等,均为北宋婉约词派的佳句,最宜刻画少女的清愁。

  身为报人的金庸则涉猎更杂,善用历史掌故来提挈作品的格局。如《碧血剑》用了苌弘化碧的典故,周朝忠臣苌弘遭离间蒙冤而死,鲜血入土化为碧玉,金庸借此典来哀怜同样忠贞却不幸的袁崇焕;《鹿鼎记》以问鼎逐鹿为典,象征反清复明背景下各方势力的斡旋;集悲剧之大成的《天龙八部》则引用了佛经,有众生皆苦的寓意,也有一种超度冤孽的悲悯。

  说到底,用典是文学技巧的一种。琼瑶和金庸都有深厚的传统文化修养,同时也有高超创作技法,既能准确选择贴切的典故为自己的作品加分,也通过精妙的二次创作生动阐释了这些文史典故的深刻寓意。

  古书用典多藏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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