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头条新闻:古装剧起名“掉书袋” 援古就能证今?

  原标题:援古就能证今?

每日头条新闻:古装剧起名“掉书袋” 援古就能证今?

  近年来,网络文学IP剧起名的引经据典之风蔚为大观。作为普通观众,面对这种“掉书袋”的现象该作何解读?一些流行剧名中的用典方式又是否经得起推敲呢?

  其实,中国文学传统中一直有师法古人的传统。南朝梁刘勰曾在《文心雕龙·事类》中道:“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可见,巧妙的用典既要师古人之意,又要能于故中求新,而用典的重中之重,就是典故与文本的契合。

  《鹤唳华亭》用典存疑

  “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这是西晋一代名士陆机遇害前的绝命之语。前一阵热播的古装言情IP剧《鹤唳华亭》,正是以这个略显冷门的典故命名,令人耳目一新,却也有些云里雾里。其实,“华亭鹤唳”是个十分悲凉的典故,最早见于《世说新语》。

  华亭是个地名,相当于如今上海一带,魏晋时属吴郡,水秀山明,林中多栖白鹤。作为华亭人氏的陆机少有才名,祖父陆逊与父亲陆抗皆为三国东吴名臣。不幸的是,陆机步入仕途的时代正逢晋初“八王之乱”,极端恶劣的政治环境使他难展抱负,但陆机性格耿介,没有急流勇退,直至卷入权势派系的斗争,最终含冤被诛。死前,陆机回忆起少年时在家乡华亭读书所见白鹤高飞长鸣的悠闲景象,感叹静好往日不可复返。这则动人的细节,被收入《世说新语》中的“尤悔”章部,后又被《晋书》所载所传。

  在陆机之文采与悲剧命运的渲染下,“华亭鹤唳”成为后世文人士大夫用来感叹仕途遭祸、抽身悔迟的典故。如李白《行路难·其三》中的“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一联,将此一典故与秦相李斯被杀前期望“牵黄犬,出上蔡东门,逐狡兔”的遗言并举,抒发了自己因遭小人谗害被“赐金放还”离开长安时既愤愤不平又幸以身退的矛盾心理。

  那么,以此典故命名的《鹤唳华亭》一剧及其原著网络小说,是否也以仕途凶险为主题呢?《鹤》剧主打权谋和言情,主人公是虚构朝代南齐的皇太子,整体情节围绕太子与一干政敌的权谋斗争展开,最终以太子成功消融父皇猜忌、并与爱人携手解除国家危机为结局。

  尽管片方在宣传定位上始终不离“家国天下”“小怯大勇”等情怀字眼,但以实际情节观之,《鹤》剧的本质是一场帝王家内部的争宠故事,让主人公皇太子“一集哭七次”的压力与痛苦并非来自社稷苍生,是因为父皇对庶子屡次偏袒而对他蓄意刁难。这些动机牵强的刁难,融易新媒体,其实是网络文学创作中常见的“卖惨”手法,是作者在塑造主人公时“爱他就虐待他”理念的体现,有时难免为反转而反转、为悲情而悲情。

  对“华亭鹤唳”一典的使用也是如此,攫其字面萧瑟之感,为宫廷权斗营造一种玄机深藏的气场、为主人公涂抹一层命运苍凉的滤镜。并不是想以陆机、李白等心怀慨然用世之志的士大夫在浑浊官场中进退两难的遭遇为喻,对个体生命的穷达抉择作出更有深度的探讨和观照。

  金玉其名寡淡其实

  这种取之皮毛的用典方式非《鹤》剧独有,纵观近年IP剧名,俨然成为一场裁剪多彩的古诗联句大会。《寂寞空庭春欲晚》《香蜜沉沉烬如霜》《人间至味是清欢》《那年花开月正圆》……这些文字给人以美感的享受,初看十分抓眼,但一思之却令人犯嘀咕:它们究竟讲的是什么故事?发生在什么年代?主人公是何等身份及群体?想表达什么主题?当观众产生这些疑问时,正说明了剧名功能性意义的缺失。

  其实,这种“安能辨我是雄雌”的模糊感,也是编剧及原著作者引经据典时的意图之一。IP剧由网络小说改编而来,作为青少年群体中的亚文化,网络文学有其自身的审美范式,创作上更为开放自由,也难免存在内容虚浮、格调不高、艺术境界不臻等流弊。

  尤其在古代言情、武侠、玄幻等非现实题材中,很多作者不具备靠大量古代社会文化与伦理知识填充细节和塑造人物的能力,往往就爱借用更为易得的历史典故与传统诗词来增强作品的文化氛围,营造一种令人不明觉厉的古雅之风,去传达其情节笔力本身不足以传达的价值观与情怀。

  这种做法本无可厚非,文史素材本身的厚重气息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网络写作中的语言美感与故事质感。但用之不当,则有附庸风雅之嫌,为受众徒增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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