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风云再起：“冰火两重天”背后的潮流与格局之变

　　一年一度的年报季结束了，上市公司各自交出了答卷，其中支付行业相关的上市公司呈现出明显的“冰火两重天”的现象。过去一年，很多支付企业蒙受亏损，只有少数龙头实现了增长。

　　作为一个和所有人的消费都紧密相关的行业，经历了特殊的2020年，正在呈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分化。有的细分领域受影响萎缩严重，有的甚至退出了赛道，有的因为监管的加强而受挫，有的成为互联网平台的一部分。但新的市场机会也在萌生，而监管框架的愈发明确对整个行业的影响将更为深远。

　　支付行业整体趋势正在逐步清晰，而具体战事却又愈发激烈、充满变数......

　　惨淡的业绩与不断退场的中小机构

　　翻开各家上市支付机构的业绩报告，除了拉卡拉和移卡科技实现增长，大多数机构的状况都可以用“堪忧”来形容。新大陆2020年归属股东的净利润4.54亿元，同比下降34.25%，其主营收单的子公司国通星驿净利润更是同比大降72.6%。新国都2020年净利润大幅下滑64.33%；此外合利宝母公司仁东控股2020年亏损3.74亿元；开店宝母公司亚联发展营业总收入32.79亿元，同比下降22.08%，亏损4.86亿元，同比下降227.42%。主要是由于开店宝科技出现亏损，盈利不达预期。

　　这只是我们能够看到的上市公司范围内的支付机构，其他未上市的中小支付机构的业绩恐怕就更加难看。有业内人士指出，很多支付机构早在2019年就出现利润下降，叠加2020年特殊因素，业绩进一步承压。多数机构的亏损，一方面由于核心支付业务不断萎缩，另一方面也因为其他增值业务未能跟上行业变革的方向和步伐。

　　过去一年中，有不少支付机构被互联网公司收购。易联支付、付费通、东方汇融、合众易宝等支付机构分别被快手、拼多多、携程、字节跳动等公司收购，成为互联网平台公司的一环，前段时间，华为收购持牌支付机构讯联智付，成为又一个支付机构被收购的案例。

　　这些吸引互联网企业纷纷掏腰包的支付机构，共同点是都有覆盖全国的互联网支付业务牌照。此前有业内人士表示，一张互联网支付牌照的价格约在5亿元，互联网+移动支付两项业务的牌照价格超过6亿元，拥有互联网支付+移动支付+银行卡收单三项业务的牌照价值超过10亿元。

　　而那些只有预付卡业务或只能覆盖某些区域的牌照吸引力，则大大降低。2020年一共有4张支付牌照被注销，其中3张主动是主动注销，均为预付卡业务牌照。有媒体曾梳理过目前被注销的38张支付牌照，发现其中32张都覆盖“预付卡业务”，且绝大多数牌照的业务类型只有这一项。

　　预付储值模式一度很流行，但是移动支付不断深入每个生活细节，在很多场景中改变了用户的消费习惯，人们已很少在超市、购物中心等场景中储值消费，就连地铁公交，大众也逐渐接受二维码乘车，其他预付卡场景也很难继续存在下去。

　　去年的特殊背景之下，中小支付机构似乎进一步陷入泥潭，缺少技术能力和场景渠道的支付机构逐渐出清是大势所趋。

　　尚存几家欢喜

　　不过，同样的背景下，除了地位稳固的支付宝、财付通两家C端巨头，也有拉卡拉和移卡科技等少数头部收单侧支付公司实现了逆势增长，风景这边独好，它们可以说是支付行业中少有的保持增长业绩亮眼的公司。

　　拉卡拉去年实现营收、净利双增长，其刚刚发布的年度业绩报告显示，其2020全年实现营收55.62亿元，同比增长13.53%，归母净利润9.31亿元，同比增长15.43%。而移卡科技去年实现营收22.93亿元，同比增长1.54%，经调整利润为3.61亿元，同比增长19.79%。

　　分析拉卡拉和移卡科技去年实现增长的原因，其实十分相似，他们都是在保持支付业务本身增长的基础上，抓住了数字化和SaaS服务的浪潮，通过为商户赋能的业务克服了去年的不利因素。拉卡拉通过推广新型的支付终端以及“钱账通”、手机POS等创新产品，实现了支付业务的快速反弹并持续扩大市场占有率，移卡在支付主业上则继续保持其在基于应用程序支付服务方面的增长态势。

　　而拉卡拉支付业务之外的科技服务收入达到了6.38亿元，同比增长44.51%，占整体营收的比重，已经从2018年的3.54%，上升到了2020年的11.49%。移卡的营收分类中，支付服务收入为18.29亿元，同比下滑了12.1%，但是其另一大业务“科技赋能商业服务”收入达到4.63亿元，同比增幅则达到161.9%，收入占比达到20.2%，成为其扭亏为盈的根本原因。所谓的“科技赋能商业服务”其实和拉卡拉的科技服务业务类似，包括商户SaaS产品、营销服务、金融科技服务几部分。

　　虽然都实现了业绩的增长，但这两家公司在资本市场上的待遇却不太一样，A股上市的拉卡拉去年的股价和市值并没有增长，市值为270亿元人民币上下，相比2020年年初还有所下滑。反观去年6月在香港上市的移卡科技，曾经一路暴涨，市值一度超过400亿港元，相比上市之初涨幅超过400%，可见港股投资者对于移卡科技的追捧。不过，随着近几个月股市的回撤，市值也快速缩水，目前市值约为240亿港元。

　　移卡科技之前的暴涨很大程度上是源于国际投行的看好和港股市场资金的推动。大环境上，由于港交所吸引了越来越多优秀的科技公司上市，市场普遍认为港股要爆发，大批的热钱涌向港股，具体到移卡，花旗、野村等国际投行均纷纷看好，给予买入评级。有“女股神”之称的凯瑟琳．伍德，旗下主打金融科技创新的基金ARKF也持有移卡，持股达到近2%。这种情况下，股价暴涨就在情理之中了。

　　另外，移卡科技与腾讯多多少少的关系似乎也帮助他获得了更多的资本青睐。移卡科技是由前腾讯财付通总经理刘颖麒创办的，核心成员来自腾讯财付通团队，而且目前腾讯附属公司THL U持有移卡3.93％股权。

　　抢占数字化先机是王道

　　安信国际的一份研报显示，移卡的总支付量落后于支付行业龙头拉卡拉，处于行业第三梯队。从营收角度看，移卡2020年营收为22.93亿元，净利润为3.61亿元，相比拉卡拉的55.62亿元营收和9.31亿元净利润，不及后者的一半，可见其当下的经营表现与股价增势并不太匹配。因此在不少支付业内人士看来，移卡股价一度暴涨的更主要原因是国际资本市场对支付公司切入SaaS服务板块的看好，其包括SaaS、营销、金融科技在内的科技赋能业务的确是一个正在快速增长的赛道，符合目前产业数字化升级的浪潮，这和拉卡拉的发展路径可谓同出一辙。

　　“中小商户数字化升级并不是在2020年才出现的趋势，实际上此前就已经有互联网和支付机构在切入”，某支付企业业务负责人表示，“只是去年的特殊情况，让很多中小商家都发现原来的线下生意没有了，被迫要快速学习线上的数字化经营和管理方法，无形之中减少了对他们很大的教育成本，一下子让数字化转型成为大潮。”

　　而要想实现数字化经营，缺少相关经验和技术能力的中小商户，最好的选择就是依靠平台型企业完成数字化转型，获得设施升级、数据分析、进销存管理、营销推广等能力，节省自身成本，又能有效提升经营效率。

　　“在商户服务领域，有两类企业比较受中小商户的青睐。一类是电商平台型企业，这些企业有线上运营小店的相关配套产品，同时又能为小店解决货源、物流等问题；另一类是支付企业，这些企业常年服务于各类线下中小商家，对这些商家的需求捕捉的很敏锐。尤其是头部支付机构，拥有千万级的商户资源，可以说在赛道中拥有非常好的先发优势。”上述支付机构业务负责人表示。咨询机构爱分析的数据显示，到2024年，第三方支付公司在商户服务领域的对应潜在增量TPV(总支付金额)高达40万亿元。

　　这应该也是拉卡拉董事长孙陶然在不久前的投资者大会上，称拉卡拉所在的是一个“大市场”的原因所在。

　　或许正如央行副行长范一飞所说，从信息化、市场化到今天的数字化，支付产业预计将迎来下一个黄金十年的跨越发展。而拉卡拉和移卡之所以能够在去年的特殊背景下成为领先者，则正是因为抢占了数字化的先机。

　　还有新机会吗？

　　支付行业是否真的还有下一个黄金十年？这是一个不太容易回答的问题。一些新的变量正在出现，让整个支付行业的未来显得更加不确定。

　　首当其冲的就是数字人民币快来了。去年以来，我国的数字人民币测试快速进入人们视野，深圳、苏州、成都、雄安等地的数字人民币试点正在一轮轮的开展，反响强烈，深圳已经开展了三轮数字人民币红包测试，苏州开展了两轮数字人民币红包活动，而北京也在2月开展了“数字王府井 冰雪购物节”数字人民币测试活动，共5万个数字人民币红包，共1000万元。至此，全国的数字人民币红包测试已经超过1亿元。而今年试点城市已经扩展到上海、长沙、海南、青岛、大连、西安等城市和地区，各地政府也将数字人民币的加速推广作为今年工作的重点，各种试点推广活动将会陆续展开。

　　业内人士分析，一旦数字人民币全面普及推广，对支付行业的影响将会是巨大的。据了解，我国的数字人民币央行数字货币采取“中央银行—商业银行/其它营运机构”的双层运营体系，第一层，中国人民银行通过商业银行/其它营运机构发行并回笼央行数字货币；第二层，获得央行数字货币的商业银行或其它营运机构对其进行分发，使其在市场上流通。而第三方支付机构的角色则是助力商业银行与消费者之间的数字人民币流通的角色，在业界被称为2.5层。

　　目前，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下称“央行数研所”)已经与京东数科、滴滴出行、美团、拉卡拉、银联商务等多家机构达成战略合作，共同推进建设数字人民币试点测试生态体系，覆盖了电商、出行、外卖、零售等线上线下多个场景。

　　数字人民币是现金的性质，属于央行的负债，直接与央行的清算体系进行交互。“对于收单机构来说，数字人民币相当于又多了一个上游的数字钱包，而且是代表国家意志的数字钱包，其一定将会在人们的日常消费和支付生活中扮演不可忽视的角色，这就为拉卡拉、银联商务这样的头部收单机构带来了新的赛道和新的机会，某种程度上可以摆脱对支付宝、微信支付两大账户巨头的依赖。”一位分析人士表示。

　　数字人民币的确在提速，但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全面推广，之前央行的负责人说过没有时间表，所以人们只能等待。

　　“新条例”又会带来什么？

　　另一个可能将改变支付行业格局的是央行年初发布的《非银行支付机构条例(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条例”)。

　　该条例通过后将取代2010年颁布的《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条例比管理办法本身的法律地位要高，而其主要的变化是，条例根据行业的发展情况对于非银支付机构的业务分类进行了更加科学的、符合实际的调整，将其分为“储值账户运营”和“支付交易处理”两大类，前者指的大概就是各种“电子钱包”业务；后者指的大概就是收款的业务。可以说这基本上对应着目前第三方支付行业内所指的“账户侧”和“收单侧”，至于储值账户运营和支付交易处理两类业务的具体分类方式和规则需要等中国人民银行另行规定。

　　条例的另一个新变化是其对于行业反垄断的特别关注，制定了市场支配地位的认定标准、预警措施和监管措施，这让业内纷纷猜测条例是否会对目前在移动支付市场占据绝对优势的支付宝、微信产生切实的影响，并重构整个第三方支付格局。

　　据业内人士介绍，之前，虽然有账户侧和收单侧的区分，但实际上支付宝、微信两大巨头在两方面都有布局，也就是即做储值账户业务又做交易处理业务，除了两家不互通之外，都形成了自己的闭环，这种现象我们每个人在线上和线下交易的时候都有切身的感受，大部分情况下消费者只有这两种支付方式的选择。

　　“新条例的实施是否会将从事两类业务的机构进行严格的区分和限制，目前还并不明确，现在有两种可能，融易资讯网（www.ironge.com.cn），一种是禁止一家机构同时从事两类业务，另一种是在行业现状的基础上，对两类业务进行分类管理。”上述业内人士分析，“而不管以哪种方式管理，都会对两大巨头的市场扩张行为产生巨大的影响，因为有反垄断条款的限制，他们都必须考虑自己的市场占有率是否会触发反垄断监管，那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当然，市场占有率的认定究竟是按较宽泛的支付分类认定还是按更加细分的支付分类，这还取决于未来两类业务的具体分类方式和规则制定，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但无论如何，未来随着新条例的实施，账户侧和收单侧的分野将更加清晰明确，两大账户巨头的市场份额将会萎缩，让出部分市场，这就给了京东、美团、拼多多、字节跳动等其他新晋账户机构机会，能够有更多的账户侧机构冒出来也未可知。

　　而在收单侧，随着上游账户机构数量的增多，再加上数字人民币这种国家意志数字钱包的推广，拉卡拉、银联商务这些头部收单机构的话语权将会增强，而收单侧的集中度本就不太高，这些具备规模优势和先发优势的头部机构的市场占有率将会继续快速增加。

　　综上所述，在复杂的背景之下，支付行业在经历分化和震荡，但科技进步和数字化的潮流将滚滚向前，而数字人民币和新的监管条例的出现，则让整个行业竞争面临着更大的不确定性。那些具有先发优势，并且能够把握好自己扩张边界的企业，才能收获更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