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社会学家卢西恩·隆巴尔说,“童年不是我们生命中最短的时期,而是最长的时期,因为它一直伴随着我们,直至我们死亡。”
二战结束之后,瑞士心理学家爱丽丝·米勒(Alice Miller,1923—2010)始终遭一个问题深深困扰——是什么使一个人想出了用毒气杀死数百万人的计划,又如何让另外数百万人拥护并且协助他完成这一计划?
她从希特勒和更多纳粹党人的日记和传记里洞察了这一问题的谜底——纵然许多传记作者试图为希特勒的父母开脱罪责——但米勒还是从他们的童年经历、内心感受和从家庭中习得的对待他人的方式中,看到了从“有毒教育”走向极权和帮凶的草蛇灰线。
爱丽丝·米勒,瑞士心理学家,重点研究儿童心理创伤及其对成年生活的影响(credit:Julika Miller/Suhrkamp Verlag)“为了你好”是全世界家长共享的一种说法,这种说法遮蔽了某些家庭教育方式的“有毒”的内核,包括虐待、谎言、虚伪和操纵等等。1748年的《论儿童的教育与指导》认为,早期(儿童教育)的优势之一就是可以使用武力和强迫,而孩子会随着时间推移忘却童年的一切,“如果能在此时破坏他们的意志,他们以后就不会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过意志,正因如此,必需的严厉教育不会产生任何严重后果。”
在近三个世纪后的当下,不应体罚儿童或许已成为大多数家长的共识,但对于破坏儿童的意志是否正当,谜底无法统一,或仍处于因私密无法探讨、因模糊而无从解决的地带。在《为了你好》一书中,爱丽丝·米勒提醒我们谨防“有毒教育”的骇人后果:每一句“为了你好”,或许都在一点点蚕食孩子的意志,而当儿童的自发性与自主性遭破坏殆尽,毁掉的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或一群孩子——想想第三帝国的历史——而可能是一整个社会与时代。
01 当“教养”吞噬掉孩子的自发性每个教育工作者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孩子说谎、伤害或冒犯他人是不对的,对父母的残忍行为以牙还牙而不理解其中的好意是不对的,如此等等。另一方面,孩子说真话,对父母的好意心存感激,忽略父母行为的残酷性,接受父母的思想但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最重要的是,当对他有所期望时不会闹别扭,这些都遭认为是优秀而正确的品质。这些近乎普遍的价值观植根于犹太教和基督教传统,为了教会孩子,成年人认为他们有时必须诉诸谎言、欺骗、残暴、虐待,让孩子被受羞辱。然而,对成年人来说,这些行为并不涉及“负面价值观”,因为他们经历过这样的教养,他们使用这些手段只为达到一个神圣的目的:让孩子在未来不再说谎,不再欺骗、仇恨、残忍和自私。
传统道德价值观的相对性是这个体系的内在组成部分:归根结底,我们的地位和权力决定了我们的行为是好还是坏。这一原则在全世界普遍存在。强者发号施令,战争的胜利者迟早会得到掌声,而不管在通往胜利的道路上犯下什么罪行。
在我们热衷于向孩子灌输上述行为准则的时候,我们忘记了以下情形并不总能成立,比如: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说真话,在不撒谎的情况下表达感激之情,或者忽视父母的残忍而仍然成为独立自主、能做出批判性判断的人。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那些在整个童年时期遭允许做出适当反应的人,也就是,对有意或无意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痛苦、错误和否定表现出愤怒,在以后的生活中也将会保持这种适当反应的能力。在成年后,当有人伤害他们时,他们将能够意识到并表达出来。但是,他们不觉得需要猛烈地回击。这种需要只出现在那些必须时刻保持谨防,以防自身感情堤坝破裂的人身上。因为一旦大坝决堤,一切都将变得不可预测。因此,可以理解的是,这些人中的一些人,由于担心不可预测的后果,会回避任何自发的反应;有些人则会偶尔对替代者产生莫名其妙的愤怒,或者反复诉诸谋杀或恐怖主义等暴力行为。一个能理解自身愤怒并将其整合为自身一部分的人,不会变得暴力。只有当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愤怒时,他才需要攻击他人。如果在小时候不遭允许熟悉愤怒这种感觉,他将永远不能把它作为自己的一部分来体验,因为这样的事情在他周围的环境中完全不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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