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空气

北京人近些天基本过着蓝天白云的清爽日子。我问一位熟人:“老兄对咱北京这些天的空气有啥感觉?”他答:“没感觉。”这主儿,偶然哪天有了雾霾,就嚷嚷道:“这什么天啊!”但对于好天,他却没感觉。这或许是该老兄的真实感受,不过他对于天的或好或坏的成因,没往深处想。

说个故事:有位外科医生,在讲座上问听众:“你们说,如何得知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有毛病?”下面有答感觉“疼”或“不舒服”的,有答看着“肿”或“烂”的,有答“不知道”的。医生说:“大家说得有道理。我总结一句:你觉得哪个部位‘存在’了,就说明哪个部位有病了。这是通俗说法,不严谨,医学教科书上没写,是我个人看法。”

这医生说得对,甚至富于哲理。您想,咱们天天动脑筋,可谁总是意识到“头”“大脑”“大脑皮质”这些部位的“存在”,并且觉得自己是用脑细胞思考的呢?没有。即是说,动脑筋就动脑筋,这是自然而然的事。然而一旦“头疼”,咱们便立即意识到“头”的“存在”。这就像你对一个人一惯友善,他视若寻常,只要你一次因故“慢待”了他,他就觉得你不够朋友一样。

说到空气,即如苏东坡在《前赤壁赋》中所说:“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这大自然,江山无穷,风月长存,天地无私,声色娱人,人皆可徜徉其间,尽情享受——这是正常空气作用于人的感官的结果,人们享受惯了,便觉理所当然。一旦雾霾霰雪袭来,令人头晕脑热、眼涩鼻塞、喉痛皮痒,人便如临大敌,觉得受不了。这就跟医生所说之理一样,您感觉人体这些部位“存在”了,便知道造成这“存在”的祸根是雾霾了。所以人对于好空气似乎“没感觉”,而对雾霾相当敏感。

大自然中的空气,乃是“清风”,原本好好的;后来变坏了,原因大家悉知;现在又清新了,为什么?

如今的这个“变好”,可不是大自然的再次恩施,而是觉悟了的人对于被糟蹋的自然的补偿使然。

报道说,北京的PM2.5(空气中细微颗粒指数)浓度,由2016年的73微克/立方米,下降到2019年的42微克/立方米,重污染天数由34天降到4天;2020年,尤其更上层楼,好天连连——这是国家实施了“大气重污染成因与治理攻关项目”的结果。这个成果对北京而言,自有其持续努力的贡献;京津冀区域其他城市的联防联控,也功不可没。

细说:建立空地一体化大气环境监测体系,全方位助力空气污染防治工作,至为关键;运用了PM2.5综合源解析技术,支撑着精准治理;创新污染源排放监管技术,“点穴式执法”,令不法企业无可逃遁;实现产业升级,从根本上高效治污。这些成就了“好空气”的措施,没有管理部门的决心、部署和执法,没有高科技的投入,没有老百姓的支持甚至利益牺牲,是实现不了的。

对“坏空气”敏感,是人情之常。但当咱们“共适”这暖洋洋的艳阳天时,也应警觉到,今天恢复了的“好空气”,并不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仍可能因人的愚昧和逐利劣根性而变成“坏空气”。古人说“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是的;然而现在的“清风明月”,可是国家花了大钱,人们费了大劲才失而复得的,来之不易,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