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英雄” ——记中国武警十大忠诚卫士、武警甘肃省总队甘南支队大队长王伟

    七月的甘南，满眼葱葱郁郁，漫山遍野的绿意令人忘之流连，心旷神怡，九曲黄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后，便携着清泉奏鸣叮咚，在广袤的草原上旖旎穿行，蜿蜒东流。

    到8月7日，甘肃舟曲特大泥石流就发生整十年了。十年间，王伟辗转了多个岗位，从舟曲中队副中队长一路成长为机动一大队大队长，可无论走到哪里，在这片充满疼痛和希望的土地上，都永远埋下了他人生最大的遗憾。

    有人称赞王伟是英雄，今天我要告诉你，甘南其实没有英雄，只有千千万万个王伟面对着意想不到的艰苦一直坚守着，他们对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热爱，对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都由衷敬畏。

    爱人就是爱所有的人

    在王伟的心里，有几个日子是扎在心里的刺。一个是妻子去世的日子，一个是孩子去世的日子，另外三个是岳父母和妻弟去世的日子。而这几根刺，偏偏扎在了同一个地方。这些刺死死地扎在他的心里，随着光阴的流逝，慢慢被血肉包裹，隐藏了起来。我们的话题，便是从我残忍的拔刺开始的。

    “现在这已经不是一个伤疤，这些我都能接受了，我的很多事情其实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为了打消我的顾虑，王伟首先抛出了这句话，但我还是对此次的采访感到心情沉重。

    怎么来形容那一次泥石流呢？

    对于中国人民来说，那是一次深刻的国家记忆；对于舟曲人民来说，那是一次惨绝人寰的天降之灾；而对于王伟来说，那是生命不能承受的痛。

    尽管才三十多岁，王伟却已经看透了生死。舟曲泥石流的那年，妻子与肚里待产的孩子，岳父母一家不幸遇难，他强忍疼痛从满目疮痍的县城救出20余人，这位“舟曲之子”后来被评为“感动中国2010年度人物”，组委会给予他的颁奖词是这样写的：

    大雨滂沱，冲毁了房屋淹没了哭喊。妻儿需要你的肩膀，而人民更需要你的脊梁。五百米的距离，这个战士没有回家。那个最黑暗的夜晚，他留给自己一个永远不能接起的电话，留给我们一种力量。

    十年前，当拿起手机回拨那通来自妻子的未接来电时，王伟的心情是焦躁不安的。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收到妻子的回信，就像费尽力气朝湖水里扔了一块大石头，然后侧耳倾听，结果半天过去了毫无声响。也是从那时开始，走出自我封闭的怪圈仿佛就成为了王伟生命中唯一需要应对的问题。

    “好好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她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交代？她被泥石流埋没的一刻在想什么？”王伟盯着地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已经开始闪烁。

    一个个问号压在他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8月8日，正是他与亡妻相识两周年纪念日，事情发生后，他经常登上中队楼顶向县城方向眺望，甚至产生了跳下去的想法，这个想法冒出来，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于是他将自己的双腿用背包绳绑在护栏上，继续望着县城发呆。

    当年《感动中国》推选委员陈章良说：送别妻儿他落泪了，但他深信爱人就是爱所有的人，英雄坚强，舟曲人民永远是你的亲人。

    是啊，爱人就是应该爱所有的人。王伟回忆，尽管当时自己的心情很复杂，但他心里明白，这个时候救援始终是第一位的，他要接受亲人已经逝去的事实，并将全部的精力投入抢险救援中。

    “场面真的特别惨，到处都是死人，人都变了形了。我们就从那血池里面过，我们一路逆行，群众看到部队就看到了希望，我们走到哪都拉着我们，想让我们救一救他们的家人，当时没有什么工具可以借助，我们只有靠手挖。”王伟带领中队官兵火速赶往受灾最严重的县城。两天两夜，王伟没有闭眼，只有在忙碌中他才能短暂忘掉伤痛。

    “人在那里，你就是拽不出来，眼睁睁就看着人没了气息......”救援现场，王伟曾与中队战士试图营救一位被埋压的小女孩，但挖了几个小时都没能抢救出来。那几天他经常在梦里梦到这位小女孩，她用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瞪着自己，仿佛在说：你为什么不救我？这让他感到恐惧，为此失眠了整整一个月。

    我们相对而坐，侃侃而谈，聊起当年的救援细节。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有恨有爱，有激扬，有腼腆，这就是王伟给我的直观印象，但无论怎么表现，我总能感觉到他笑容之下藏着的那一点阴郁。我知道，那是他在直面离别的那一刻，被岁月烫下的印记。仔细寻找，依然能从他身上找到伤痛的痕迹。